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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電梯四人電梯

電話鈴響了起來,惠子將正在看的電視關閉聲音,上面正在播關於法國大革命的紀錄片。 出來,我有話和你談。電話裏小松的聲音帶著如同短波調試時候發出的那種嘶啞的沙沙聲。惠子皺了皺眉頭,她不想見到這個人,因為上個星期已經解釋得很清楚,自己要和他分手。 已經很晚了。惠子雙手握著電話,朝著牆上望去,上面顯示已經點分了。 請一定要出來,這是我最後的請求,我不會懇求和你複合,但是必須將最後一點心意告訴你。小松的話近乎哀求了。 好吧,我來大廈樓下,你有什麼趕快說。惠子艱難地答應下來。她換了一套白色的風衣,打開門,樓道裏很安靜。 惠子住在十二樓,她準備坐電梯下去。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電梯居然無法使用,惠子只好走到最邊上的貨梯,商住兩用的高檔公寓就是這點好。 貨梯顯示在頂層二十六樓,惠子有些奇怪,這裏是剛剛開始入住的新樓盤,二十層以上就根本無人居住,這麼晚電梯為什麼會停在上面呢?惠子來不及多想,電梯很快下來停在十二樓。電梯裏的燈光豐滿而低沉,像一條黃色的薄紗籠罩著,惠子發現,電梯裏還有三個人。 一個大概二十多歲,是個年輕瘦小的男子,還有些駝背,穿著整齊的西服,手裏提著個黑色的手提箱,頭髮梳理得很整齊,帶著金絲眼鏡,目不斜視地看著正前方。在男子旁邊是一個抱著巨大的和自己身高差不多的兔子洋娃娃的女孩,小女孩倒是很調皮地看著惠子小姐,似乎很開心。最後是一個是和惠子身高差不多的女性,可是她帶著巨大的口罩,又低著頭,長長的頭髮遮住了前額和臉,根本看不清楚長相。 電梯帶著類似火車駛過鐵軌發出的有節奏的聲音朝下移動著,大概過了幾秒,突然猛地停了下來,電梯裏的燈光也忽然熄滅了,可是一?那後啟動了備用急救燈,電梯裏又從黑暗恢復過來,只不過急救燈的燈光是淡淡的螢光藍,將電梯裏照一片藍色,這樣一來三個人看起來更加模糊了。 怎麼會這樣?惠子伸出手敲打著電梯門,然後看了看手錶,手錶的指針正好全部重合指著十二點,小松還在樓下等吧。她按動了電梯裏的求救按鈕,並且拿起了掛在上面的求助電話,電話裏響起的是忙音,該死的,按理說物業管理的值班處應該二十四小時值班埃 惠子無助地放下了電話。 您看來很著急。那個小女孩開口說話道。惠子這才注意到,雖然面臨被困在電梯裏的事實,可是他們三人一點也不慌張。是的,我有個朋友說在樓下等我,有急事。惠子勉強地對這小女孩笑了笑。 惠子抬起頭,發現電梯是被困在第四層樓。這一男一女和那個小女孩,始終保持著相同的姿勢站立著,沒有任何變化,倒是惠子一會兒靠著電梯,一會兒蹲下來,有時候又重複拿起電話,坐立不安。 這位小姐,為了避免無聊。不如我們來玩個遊戲吧。那個年輕男子開口說。哦?惠子有了興趣,她很喜歡做遊戲。做遊戲?好啊!小女孩也高興地喊了起來,惠子轉過來看著那個低垂著頭戴著口罩的女人,她沒有表示反對,看來也是默認了吧。 那在這麼小的空間裏能做什麼遊戲埃惠子覺得雖然決定大家一起玩遊戲,但是實在想不出有什麼適合在電梯裏的。 四人角落。惠子點點頭,眼鏡男的身體轉動起來,走到電梯的其中一個角落裏,遊戲是這樣玩的,電梯裏不是有四個角落麼,每個角站一個人,然後面朝牆角,最好不要向後看。遊戲開始時,其中一個角的人就向另外一個角走去,輕輕拍一下前面那個人的肩膀。接著,被拍的人就按照同樣的方法向另外一個角走去,注意每個人走的方向要一致,要麼順時針要麼逆時針,然後拍第三個人的肩膀。以此類推,但是,如果當你走到一個沒有人的角落,就要先咳嗽一聲,然後越過這個牆角繼續向前走,直到見到下一個人。很簡單吧?眼鏡男稍微比劃了一下,惠子聽懂了。 就這樣?可是玩到後面會如何呢?感覺不是很有意思埃惠子對眼鏡男提出的遊戲有點失望。您會知道的,這遊戲很有意思。眼鏡男再次笑了起來。 那,因為小姐是第四個進來的,所以我們三個站在角落裏,由您來第一個跑動拍打吧。說完,眼鏡男他們幾個立即朝著三個角落站好,低著頭對著電梯裏的角落。 請開始進行遊戲吧。對著牆角的西裝眼鏡男說道。惠子哦了一聲反應過來,她伸出手,先朝著自己左手邊的小女孩走過去,她有些遲疑,不過還是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小女孩立即朝著前方走去,而惠子站在她的角落裏,面對著金屬壁不再回頭,等待著下次別人來拍。 惠子聽到了瑣碎的腳步聲,接著是一聲細小的咳嗽,然後又響起了皮鞋的踏踏聲,這應該是那個眼鏡男吧。沒過多久,惠子也被人拍了起來,她轉過身,看著背對著自己的三人,這次她走到西裝男那裏拍了下他的肩膀,西裝男抬起了頭,開始移動,惠子本打算站到他的角落裏,可是惠子忽然發現眼鏡男有點怪異。 那男人並沒有像自己一樣朝著某人走去,而是將臉依舊緊緊貼在冰涼的電梯金屬牆壁上,伸出雙手趴著,像一張海報似的緊緊貼著朝著另外一個角落的女人迅速移動過去,惠子覺得自己看到類似壁虎或者蛇一般的動物,她大張著嘴,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只能轉過頭對著角落不敢說話,惠子看了下手表,卻發現手錶壞了,始終停留在十二點那個位置,一秒也沒有動過。 又是一陣咳嗽,這下該是那個女人了吧,惠子死死地閉著眼睛,真的很希望趕快有人來救自己離開這個電梯。 小松會不會還在下面等著自己呢?我為什麼會和這樣一個傢伙談過戀愛,現在的男朋友多好,人又帥又有錢,對自己百依百順,還買了這樣一套新房給自己,如果真的可以順利結婚嫁入豪門,那是多令人幸福啊,所以要趕快打發走小松。 啪。惠子嚇了一跳,那個女的在惠子的肩膀上重重地拍打了一下,惠子回過頭,看到那女人彎著腰,黑色的互相纏繞在一起的頭髮如海草般低垂下來,她的臉對著地面,手卻抬起來拍打著惠子的肩膀。 惠子嚇了一跳,連忙移動開來,讓那個女人站在了自己的角落上。這時候惠子發現頭頂的藍色急救燈的電力似乎有些耗盡的樣子,燈光開始黯淡起來。惠子按照遊戲規則繞著電梯的四個角行進著,準備經過空位的時候咳嗽一聲。 可是,每一個角落,都站著一個人。 燈光繼續暗淡下來,像即將死去似的,苟延殘喘著生命,惠子看著那四個人的脊背,四個角落裏都站著人。 明明一直都是四個人的啊!為什麼會憑空多出一個? 惠子有些恐懼起來,身體緊緊地靠在電梯上。砰、砰、砰。惠子聽到類似撞擊的聲音。原來那四個人正用自己的額頭撞擊著電梯的牆壁,那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劇烈,讓惠子頭痛欲裂,她發瘋般地用手捂著腦袋,高喊著:停下來,停下來埃 突然,掛在電梯上的電話響了起來,那些奇怪的撞擊聲也一下子停止了,惠子像落水者抓到了救命稻草,猛地拿下電話放到嘴邊。 救命!救命啊!我被困在電梯裏了,在第四層! 小姐,請不要激動,我們剛剛接到您的求救電話。電話那頭是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惠子有些熟悉,應該是物業管理室的人。 快點啊,快點來救我。我等了好長時間了!惠子下意識地看看手錶,可是忘記手錶根本沒有再走動過了,始終停留在十二點的位置。 可是,我們是剛剛接到求救電話的啊,這裏始終有人值班。那人有些奇怪地問道。 惠子愣了一下,再次回頭看去,可是在昏暗的燈光中,角落裏的四個人居然不見了。 我,我也不知道,總之電梯卡在第四層了,快點來吧。惠子幾乎快要哭出來了。 電話那頭忽然陷入了沉默,死一般的寂靜,惠子很害怕,生怕他將電話掛斷了。 這位小姐,我們這裏的樓房是沒有第四層,十四層和二十四層的,第三層上面就是第五層,你看錯了吧,究竟是三樓還是五樓?惠子快要發瘋了。 反正你們三樓和五樓都看一下啊,我這裏還有好幾個人被困著呢。惠子對著電話喊道。 電話那頭忽然笑了起來:您又在開玩笑了,我從監視器裏看過去,明明只有您一個人嘛,不信您抬頭看看電梯上面的監視器,我們都有安裝過的。 惠子驚呆了,她放下電話,緩緩地轉過身體,抬起頭朝著電梯裏的右邊頂層看去。 急救燈的燈光猛地亮了起來,像充足了電源。 可是惠子並不覺得高興。因為她看到剛才的那四個人,全部像蝙蝠一樣,縮著身體蹲在電梯上方的四個角落上,依舊背對著,抱著膝蓋待在角落裏。 遊戲,沒有結束哦,小姐。在監視器旁邊的那個明顯是黑色西服的眼鏡男,他的腦袋轉過了一百八十度,對著惠子哈哈大笑起來。 惠子尖叫起來。 不是因為那個眼鏡男,而是因為多出來的第四個人,穿著和她一樣的風衣,那女人站了起來,腳踩著天花板,倒立著,轉過了身體。 惠子看到的是和自己一樣的臉孔。不同的是,那女人從腹部中間折斷了似的,破了好大一個洞,脊背搖搖晃晃的,黑色的血漬幾乎將整件風衣染紅了,倒過來吊著的那個惠子滿臉血污,歪著腦袋雙眼無神地盯著惠子。在那個惠子的手腕上帶著手表,惠子清楚地看見,上面是點分。 不要,不要啊!惠子抱著頭閉起眼睛蹲了下來,她希望這一切都是夢而已。 小姐,小姐!沒事吧?惠子在一邊嘈雜聲中聽到外面的呼喊聲,她茫然地睜開眼睛,看到幾個保安撬開了電梯門,一臉關切地看著她。 小姐,沒事吧?真不好意思,我們已經儘量趕來了。這個聲音是剛才接電話的那個人的,他一臉愧疚地說著,然後和另外一個年輕人把惠子扶了起來。 惠子從電梯裏出來,外面的空氣舒服許多。 這電梯一直都是好的埃那個中年男人看了看電梯,不過可能是偶爾事故,希望千萬不要介意,我們會對其做相關維護。 這裏有沒有一個戴眼鏡的年輕男人和一個喜歡拿著大型兔子洋娃娃的女孩子在十二樓以上居住?惠子問道。 嗯,沒有,十二樓的住戶很少了,你說的可能是去拜訪客人回家的人吧,不過監視錄影顯示,您進了電梯不久就打了電話,然後自言自語地說了幾句話後就一下子嚇得蹲在地上了,整個過程最多也就十分鐘左右吧。中年男人低著頭解釋道。 惠子沒有說話,默然地朝著樓下走去。 不知道小松還在不在呢? 對了,請問您是惠子小姐麼?身後的保安喊道,惠子轉過頭表示肯定。 呵呵,那就好,我還正想去找您,有一位叫小松的年輕男子要我將這個手機給您。保安遞給惠子一個手機,惠子猶豫了一下,接了過來。 他人呢? 不知道啊,大概幾十分鐘前他把手機給我,要我在您路過值班室的時候交給您。保安友好地笑了笑,繼續檢查起電梯來。 惠子狐疑地拿過手機,然後朝著大廈大門外走去。 你好,電話那頭響起了小松特殊聲線的聲音,是惠子吧?嗯。到底有什麼事情?還有你在哪里啊?惠子拿著電話四處張望,外面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 我就在十二樓,你住的地方。電話裏小松的聲音四周是呼嘯的風聲,惠子驚訝地抬起頭看到小松正站在她家的陽臺上。 你是怎麼進去我家的?惠子問道。 其實打電話約你的時候我就在十二樓看著,等你離開,然後我用鑰匙打開了門。 鑰匙? 你不記得了?你來這裏搬家的時候,不是還像吩咐奴才般地讓我為你開門配鎖換傢俱麼?我只不過順手配了一把。小松笑了起來。 你簡直是變態!惠子小姐罵了一句,但是她始終看著小松,不知道他想做什麼。 惠子,我真的愛你,既然你一定要離開,我決定讓你永遠記著我,我要你看著我以最漂亮的身姿離開人間,飛向天堂。小松說完把電話扔了下來,緊接著,自己也跳了下來。 惠子就那樣抬起頭看著,看著小松的身體如紙片似的從十二樓撲了過來,離自己越來越近。 一聲巨響,小松的身體撞到了惠子身上,巨大的衝擊讓惠子的脊椎骨幾乎完全斷開,撞開的肋骨條刺穿了肺部和腹部,大量的鮮血湧動出來,惠子幾乎沒有感覺到什麼,只是覺得呼吸不過來,就好像在那電梯裏一樣,空氣逐漸變得黏稠。 至於小松先生,落地的一?那就氣絕身亡,他的死狀更是慘不忍睹,幾乎撞成了肉泥。 惠子小姐用盡最後一口氣,歪過腦袋,看到自己手腕上的手錶,這次真的是因為損壞而定格了。 定格在點分。 好奇怪的電梯,好奇怪的四人遊戲。惠子大睜著眼睛看著天空中的月亮,身體變冷起來。 電梯修好了吧?根本沒什麼故障埃中年男人四處摸著,那個年輕人也附和道。 要不我坐上去試試,有什麼狀況幫我撬開啊,一定要記得。中年男子看樣子是這裏物業管理的小頭頭,他嚴肅地叮囑年輕人道。年輕人立即點著頭。中年男子走進電梯,藍色燈光慢慢暗淡下來。 為什麼覺得這麼悶?真是的。中年男人按下按鈕,厚重的金屬門慢慢合上,站在外面的年輕人忽然在電梯門合上的一瞬間,看到自己上司的身後似乎站著三個人。 似乎有一個,就是剛才惠子小姐說過的,黑色西服的年輕眼鏡男人。 啊,真是的,熬夜多了視力都出問題了,居然有幻覺,唉。年輕人打著呵欠走向值班室。 緩緩上升的電梯裏,依稀傳來中年男人發瘋般的恐懼哀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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